鬼契光印。

黑道paro，年龄重置，各种私设。 @思念在青铜门后 点梗文。

周黄不拆不逆，江波涛专业打酱油，副CP于远注意。

正文1W2完结，看心情要不要加这个paro的后续，一次性更个短篇就上万心痛极了。

C0.

       周泽楷第一次见到黄少天的时候，并不是个美丽的场合。黄少天孤单一人被人打趴下，嘴角还渗出一些血丝，眼神却倔强得有些迷人。周泽楷只来得及转头看了黄少天一眼，开走的车窗外的风景就立刻从一个小孩子莫名迷人的眼神转换成街道旁的树木。

       虽然之后的周泽楷几乎没有那天他遇到一个高中的小孩的记忆，但那双眼睛却不知道为什么，留在了他记忆的某个角落。

       周泽楷很忙，非常忙，忙得脚跟不着地，忙得连找个固定暖床的人都没有。所以当黄少天单枪匹马闯入周泽楷正谈着事儿的包厢里时，周泽楷虽然面无表情，心脏却忍不住咯噔一下。他认得这个小孩，明明看着并不怎么样，眼神却像是超出整个人一般的强悍。周泽楷抬眼望向尾随黄少天进来的自己的得力下属时，看到了他有些戏谑的眼神。这下属虽忠心耿耿，有些时候却恃宠而骄，最明显的，大概就是他这般任由一个小孩闯进来，却毫无要担负起中断正事的责任。周泽楷心里叹了口气，还没开始发话，就看到黄少天走到他跟前，单膝跪下。

       这个小孩跟他说，请收他为小弟，他为他肝脑涂地。

       明明是个还没成年毛也没长齐的小孩，说出的话却莫名自信得铿锵有力。周泽楷视线飘向自个儿的下属，得来他一脸“老大你看着办我觉得这小孩不错你还是收了但是如果你实在不肯收我就把他轰出去”的表情。

       周泽楷迟疑了一下，却在那小孩抬头望向他的那一瞬，鬼使神差地同意了这件事情。

       那时候的周泽楷并不知道他收下的是一个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大的、相当大的、相当大的，麻烦。

C1.

 

       “那孩子心很宽。”周泽楷的下属这么评价黄少天。

       事实上周泽楷第一次见到黄少天的时候，正是黄少天被自己的手下打趴下的那个瞬间。黑道之间各种争端并不少，各家少爷在各种相识的渠道下动用周泽楷的手下各方面势力的事件也并不少。周泽楷并未直接得知他的手下为何那天把黄少天收拾了一顿，但黄少天最后一个人跑到周泽楷面前求收留的胆量倒是让周泽楷那下属吃惊了一下，而后任由放了黄少天到周泽楷面前。

       虽然几乎没人有余兴调查黄少天，但当周泽楷拿到黄少天明晃晃的高中生身份资料时，眼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你别看他是个高中生，当混混也是挺长时间了，在那一片一堆高中那儿听说还挺有名的，估计是被打趴了之后发现人外有人然后忙不迭地来抱你大腿了吧？”

       周泽楷并不认为黄少天是在抱大腿，硬要说的话，就像多了一个弟弟一般，这个弟弟和自己相差太多，只要自己不嫌他吵，他就能从早上一个人对着空气（事实上是对着周泽楷）说到晚上，从学校早上的早自习聊到家里附近超市的面包好难吃。

       周泽楷是个安静的人，所以当某一天他的下属进入周泽楷与黄少天相处的空间听到黄少天滔滔不绝的姿势和周泽楷舒缓的眉头时，着实觉得画面有些诡异。虽然那下属觉得自己脑袋里想想没人知道，毕竟人类想象力太丰富——他那一刹那，简直以为周泽楷捡了个刚刚断奶的孩子回去。

       但是那下属见到的黄少天并不是这样的——又或许是因为那下属并没有平时和黄少天相处的时间吧——他眼里的黄少天年纪轻轻却一身肃杀，即便身材偏瘦弱肌肉分布和一般打手没有可比性，但只一眼，他就能看出黄少天像是为黑道而生一般，有些人的气质，总能和黑色世界融为一体。所以他任由黄少天一身鲁莽地闯入周泽楷的视线里，或许这个小孩可以给他们带来一点乐趣。

       而结果是惊人的，拜周泽楷生性冷淡所赐，即便得力属下如他，也不敢在周泽楷面前跟周泽楷说出“我不要吃秋葵，难吃”这种有些蹬鼻子上脸的话。而周泽楷的回应是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嘴角，把秋葵推到了黄少天的面前。

       ——那一天他惊奇地发现，原来周泽楷也是这么内心戏丰富的男人。

       黄少天是个高中生，还是个需要上课的高中生，虽然他常常会逃课跑到周泽楷的面前扎呼呼地要为他肝脑涂地（大概黄少天也只会这么个成语了），但周泽楷似乎也并没有很烦他的意思。虽说周泽楷黑道出身，但如今黑道早已不是以前嚷着天天砍人的世界，黑白皆混才是赚钱的最好渠道，所以当黄少天看到周泽楷在看文件时，仿佛脑门上浮出几个问号的表情倒是让周泽楷觉得有些可爱。

       那毕竟是个孩子。周泽楷想。所以在不知不觉中，他仿佛跟养个孩子一般，严肃地把黄少天拎回学校读书去了——黄少天一开始自然是拒绝的，然后周泽楷突然把文件一合——把黄少天吓了一跳——然后起身，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不动声色的威压，黄少天被唬得不自觉地低下头，然后背就被周泽楷拍了一下。

       “我送。”

   

       那个时候的周泽楷并没有深入思考他与黄少天的关系，在送了黄少天去学校之后，他低头把钥匙拔出，思考了一会儿后，打了个电话。

       在旁人眼里，周泽楷大概是最不像混黑的人，安静内敛低调，与他人格格不入，不近女色，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唯一界内隐秘流传的，大概就是他的性取向这件事了。只是这秘闻传了好几年，别人也没看到周泽楷身边出现哪个疑似情人的男人。只是周氏家大业大，又只这么个独子，即便不适合，却也该继承家业。外人常传周泽楷不善沟通，因此身边那位姓江的得力下属便也跟在周泽楷的身边锋芒毕露，刚传出这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这必定是周泽楷的亲密爱人，反倒是这人在听说这误传时，乐了几声说了一句别闹，我很直的，弯的是BOSS不是我。

       好一个恃宠而骄的下属——几乎每个人都这么说，但这句似真似假带着笑意的话，却在无形中奠定了这个叫江波涛的青年在周泽楷身边的地位。

       ——这些，都是黄少天四处搜罗出来得到的情报。

       虽然黄少天很想说他从哪儿都没看出周泽楷是弯的，也没看出他安静内敛低调——一脸认真地暗示他吃完秋葵、洗个澡连换洗衣服都忘带、面无表情地暗示他并不想喝橙汁，种种行径让黄少天都忍不住在想这人真的是黑道大佬吗。但吐槽归吐槽，黄少天心里非常明白，这个人是他必须要抱的大腿。没错，必须、无条件、无论用什么手段。

C2. 

       黄少天以惊人的速度和效率混进了周泽楷的领地内，这里面不乏有周泽楷的纵容、江波涛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然也有黄少天天生的亲和力和莫名的气场，虽然他在那里属年纪很小的那一类，却莫名和很多甚至略微年长的人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也有人私下请示过周泽楷的意见，但他不置一词，面无表情的样子让那人默默吞下了想要质疑黄少天的声音。

       江波涛一早便说过黄少天不是个小角色。彼时的江波涛正坐在沙发上百般聊赖地翻着报纸，毫无形象的坐姿在旁人看来也是江波涛在周家地位不低的有力证据。周泽楷意外地并没有埋头在工作里，只是捧着一杯热咖啡小口地喝——对，没看错，双手捧着，那咖啡杯。这情形若是外人看估计要吓掉眼珠，毕竟江湖传闻杀人不眨眼黑道势力一把手的周家公子怎可能私下如此平易近人，所以自然也没人读得懂周泽楷的内心戏了——啊，盛着热咖啡的杯子好暖。

       “即便只说他的不动声色这能力，也算是不容小觑了，区区一个十七岁孩子。”

       虽然江波涛没头没尾地蹦出这么一句话，周泽楷也非常清楚他在说谁、他在说些什么。像他们这样的人行走在社会危险之处，即便不是天生、也会在后天培养起敏锐的洞察力和第六感。黄少天不可能只是个单纯的少年，这是周泽楷和江波涛在最初就知道的事情；黄少天不可能单纯只是想抱个大腿后半生好过活，这是在黄少天进入他们领地之后接触的第二面他们就知道的事实。只是虽然周泽楷不说，江波涛也知道他并不是个排斥新东西的人，或者说，生活太无聊，多个调味品也是种乐趣，所以一个纵容、一个好奇，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一个完全是外人的黄少天，轻而易举地进入了他们的世界。种种让别人看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事实上都在周泽楷和江波涛的掌控里。他们早就知道黄少天想要什么，这年头不是一个人聪明，就能做到极致，金钱、人际、经验缺一不可，很显然，在这点上黄少天就算多活十年，大概也敌不过现在的周泽楷。

       让他们诧异的是黄少天竟如此耐得下心。常人来看，黄少天早已被他们所接纳，黑道虽黑，兄弟仗义这件事却一直被奉为任何其他事情都无法超越的道德高度，以黄少天现在能直接和周泽楷对话、甚至一起吃饭、甚至送他去学校这样的地位来说，别说帮他什么，就算为了他做了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黄少天却迟迟没有开口。这反倒让江波涛开始担忧。是，若是黄少天这会儿提出要求，周泽楷并没有拒绝他的理由，顺理成章，皆大欢喜，完成之后黄少天要如何继续，那也是他的自由；但现在的黄少天不说，反倒让江波涛重新审视这个少年。

       是城府太深，还是别有所求？

       这会儿的江波涛自然不会想到是那少年爱上周泽楷这样的可能性。但世间总是如此神奇，由不得人按他既定的轨道走。   

       但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玩世不恭如江波涛，也不得不提醒自家老大。

       “不排除我们小看他的可能性。” 

       “……嗯。”周泽楷点头。

       对他来说，即便知晓一切黄少天接近自己的原因，他也并不排斥他的接近。与外界传闻相反，事实上周泽楷是一个很平易近人的人，只是耐不住背景太大旁人敬而远之，失去了了解真实的周泽楷的机会。黄少天却是个意外，他们并不知道这小毛头是真无知还是假天真，总之他有勇气地闯入周泽楷的世界，觉得这人十分新奇的江波涛竟也任由他跑到周泽楷面前，这大概是个例外，却又是冥冥中的缘分。
       周泽楷和江波涛心知肚明黄少天想要的是什么，却猜不透现在的黄少天在想什么，明明是个有求于人的少年，有时候的脾气倒是没掩饰过，明明看起来已经和他们相处得很融洽，却直到如今也不开口求助。周泽楷虽没说什么，江波涛却已暗地里派了人手准备加重调查黄少天。

C3.

       黄少天很烦恼，非常烦恼，烦恼到他都没余兴说话。在他的计划里，并没有这样的变故。他自认自己是个聪明的人，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量，成功地进入了周泽楷的视线，甚至与他建立起了不错的关系。这是他一开始的计划与手段，毫无相差，甚至说大大超出了他的预估。他并不知道原来周泽楷是这么好相处的人，通过不少渠道了解的周泽楷，是个不能惹的狠角色，但黄少天从没想过退缩。退缩不是他的风格，就算是需要付出自身代价，他也毫不犹豫。是了，他朋友曾这样评价过他，残忍的机会主义者，有着不合年龄的成熟和理性，却在理性之内饱含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感性。

       那朋友从小与黄少天一起长大，是除了黄少天自己以外最了解黄少天的人，只是到了现在，整个世界就剩黄少天一个人最了解他自己了。

       黄少天并不想回忆过往太多，他只是觉得很不公平，当那朋友费力地睁开眼睛对他说，不要生气，不要难过，不要找他们麻烦时，黄少天想，他自己果然不是个温柔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像他旧友一般乐观大方不记仇，但完美如他朋友，也依旧被命运背叛。

       在黄少天的认知里，人生来孤单伶仃，所幸他身边有这朋友，他俩一起长大，乐观得不像个从孤儿院出来的孤儿，在校内他和其他人没有两样，亲和力强，很多人喜欢和他做朋友，但他们不是他的朋友。他们只是知道黄少天有个朋友很厉害，是某某家族的少爷。

       若知道未来会如此，当年无论用什么手段，黄少天都会阻止他朋友回那个所谓的家族。与其一生孤单没有家人，好过进了个虚伪冷漠而后被人排挤直到最后以软禁告终的家族。

       可是没有如果。

       所以他朋友现在还被软禁在那个所谓的家，所以本来托他朋友的福得以进了个很好的高中的黄少天成了个天天打架的混混。对于那家族来说，供一个没有威胁性的孤儿读高中并没有什么难度，所以黄少天没有被学校遣返，相反因为那家族的原因也对黄少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管他成了个扰乱校纪不思进取的混混。

       只有黄少天自己知道他并不是堕落绝望而成为混混，这个被所有人鄙视的身份。

       他早已看遍了一切黑暗，既然白道无法撼动那家族一丝一毫，那他就从黑道底层开始做起，接近所有能够帮助他的势力。或许别人会觉得黄少天不自量力，但黄少天一向是这样的人，往目标尽头奋斗，不惧任何。所以即便他听闻周泽楷各种恐怖的传闻，即便他知道周家怎可能那么轻易被勾搭，即便他还因为某件事情被周家的人打趴了一次，他也毫不害怕。那人设了个赌局给他，那么他就去完成那场赌局。

       以前他的世界里有他朋友，现在他的世界有他自己，他并不害怕。

       可是，他现在却害怕了。

       很多人说，当一个人绝望太多孤单太久，遇到一个对他好的人，就会沦陷得无法自拔，迷失自我。黄少天觉得自己也是这样。

       孤单太久，遇到一个周泽楷，然后爱上他。

       他很害怕。

       那与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可是在与他相处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又总觉得他和他是在一个世界里的。周泽楷不凶、不阴冷、不可怕，相反他也会开玩笑；周泽楷很低调、很安静、几乎不说话，可是每次他都很认真在听黄少天说什么，从不嫌他话多。

       所以黄少天很害怕。他很清楚是自己的心不坚定，他很清楚大概是他这个年纪刚好遇到爱情冲昏头脑的时间段，他很清楚即便是自己一厢情愿，他也一厢情愿地认为周泽楷在引诱他。

       可是他还是成功地被引诱了。

       那怎么可以呢？他原来的计划并不是这样。他要的是抱周泽楷大腿，极尽所能让他有资格在周泽楷面前提请求，哪怕那个请求并没有很小，然后就算是看在黄少天替周泽楷做了很多事跑了很多腿的份上，他相信周泽楷会答应他——然后互相利用完了，他也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情了，然后离开周泽楷的世界，做一个社会上最普通的人。那个世界并不适合他，黄少天很清楚。

       是了，计划本该是这样才对。互相利用，满足彼此的需要之后再也不见。多么美好又双赢的计划。

       黄少天却做不到了。他庆幸自己很快就觉察了危险的讯号，可是他又悲哀于自己竟如此轻易被俘获。他开不了口让周泽楷为他做什么，虽然首先他就不确保周泽楷是否会帮他，但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C4.

       周泽楷和黄少天的相处并没有什么改变，虽然双方各自都有些没有理清楚的东西，但黄少天还是下了课就往周泽楷那边跑，各种跑腿之事信手拈来乐在其中，周泽楷也随着他闹，偶尔还会回应他，虽然话不多，却让黄少天觉得有些甜蜜。

       只是越甜蜜，就越难以启齿。黄少天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为了朋友，还是只是用这个借口来驱使自己，种种负面的情绪环绕着他，虽然并没有在周泽楷面前表现出来，但平常私下，还是多多少少比起之前沉默了一些。

       江波涛的手下跟在黄少天身后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些异样，传到江波涛耳朵里倒解读成了另外的意思——在周泽楷面前极尽表现，在背后阴冷沉默。

       周泽楷听到这些报告时，微微皱了眉头。他本不是有多表情的人，只是这眉头一皱，看在江波涛眼里，竟有些奇怪。周泽楷沉默不语，眼睛还在看着文件，过了一会儿，才说了句，今晚不带他。

       江波涛点头应下，离开的时候才想起，今晚谈的那事儿，对方正是和黄少天有关的那个家族。

       ——是避嫌，还是体贴？江波涛突然觉得有些看不透自家老大。

       

       那天晚上的聚餐并没有任何不同，但当结束了周泽楷坐进车里准备回家的时候，才看到手机里被塞了一堆短信。满满的好几屏短信，若是换做以前时代的手机，大概收信箱都要塞满了。短信的风格和黄少天本人完全一致，即便是一句话都能概括的事情他也可以发散思维扯到别处说一堆再回到原点。只是他满嘴跑火车这点奇异得让周泽楷觉得很可爱，专注地把每条短信都看完了，想了半天，回了句“很晚了，早点睡”过去。

       他其实很清楚江波涛在担心什么，但对于他来说，他并不觉得黄少天是个危险的存在。他自然接受江波涛关心他担心他危险的好意，只不过混了这么多年，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一眼便知。他人都以为周泽楷觉得黄少天新奇大胆因此让他如此贴身，可只有周泽楷知道，这虽然是一部分原因，但还有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乐意。

       对，他乐意。他乐意让那个少年接近他，他乐意听那个少年嘴巴不停地说很多话，他乐意看那个少年因为秋葵而皱着鼻子的样子，他乐意看着他让他回校时虽然不情愿却还是憋屈着回学校读书的样子。

       这种感情是什么，周泽楷并没有深究，反正他觉得他很好，所以他愿意让他接近他，他人所认为便让他们认为，周泽楷懒于解释，他觉得很好便好了。至于黄少天到现在还不开口求他的那件事，周泽楷也无所谓——只要黄少天开口，他要什么都给他，而既然黄少天不开口，那就不开口，只要他开心就好。

       至于那个家族的事情，虽说于家在这里也算家大业大，但比起周家来说还是要逊色很多，于大公子本与他几乎无交集，这天晚上聚餐时才见了第一面，远远望去他风度翩翩，反倒是二公子一脸煞气，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虽面相看着不怎么样，但若是黄少天开口，那么让周泽楷推那二公子一把，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边周泽楷如此淡定，那边的黄少天可就明媚忧伤如45度抬头少年了。

       他先是用一周的时间来确认自己这种“一靠近周泽楷就莫名其妙觉得酸酸涩涩又有点甜甜偶尔心脏还很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被周泽楷盯几下就开始觉得脸颊发热、一到周泽楷面前跟自动开启话唠模式一样恨不得把每天24小时做了什么一股脑跟他说、一离开他回家就有一种不太好的有点不开心的感觉”的症状是否是真的“恋爱心情”，然后很快他就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其实他早就觉得是的了，只是一直还在自欺欺人罢了。

       黄少天重重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之前那场赌局还该不该继续下去，可是感情在阻止他，理智告诉他那并没有什么，可是黄少天十分清楚自己只是在安慰自己，他比江波涛想得还要聪明，强大如周泽楷，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们只是不说罢了，若是黄少天开了口，那么他会永远都被安上心怀不轨抱周泽楷大腿的罪名。

       这罪名他不想要，因为他的想法早就改变了。可是若是如此按下不理，他的朋友今后该如何，黄少天束手无策。那家族分明只有周泽楷能插手帮他忙，而那个人与他的赌局，也是以请动周泽楷为由。

C5.

       两人都不说，也有第三者会来推动这件事情的发展。虽江波涛几乎很少擅自逾矩，但那次聚餐之后，江波涛私下约了于大公子说了几句话。显然于锋也是知道黄少天存在的人，但在江波涛短短几句暗示之后，他也明白了有些事情正在他眼皮底下暗自操控。江波涛说完之后，松了眉头之后微微鞠了个躬离开，于锋目送完江波涛的背影，微皱了皱眉头，啧了一声——在他不知道也忽略了的情况下，有人正在设计一场斗争。

       

       在这种事情上，江波涛要比周泽楷敏锐很多。在他所调查出来的消息里，黄少天想要的是替于家二公子做事，从而获取他在孤儿院的朋友的消息，毕竟那朋友被于家所收养，却似乎又被于家二公子所牵制。很明显，于家二公子和黄少天达成了某种交易，而交易里，周泽楷是最重要的筹码与条件。

       而周泽楷的想法江波涛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对他来说其他人都只是人而已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帮于家二公子，或是帮于家大公子，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不同。但江波涛不一样，比起潇洒又不爱和人打交道的周泽楷来说，在江波涛的眼里，于锋野心勃勃却也当得此任，而于家二公子阴冷狡诈，大概是私生子原因显得越发下作，即便是只要求看得顺眼，江波涛也觉得帮于锋要好得多。因此他插了手，提醒了于家大公子，而后很快得到了回复。

       于家虽比不上周家，好歹也是黑白双混赫赫有名的一大家族，很快就邀请了周泽楷会面。周泽楷大概知道江波涛动了些手脚，但也只是眨了眨眼，答应了这次见面。

于锋做事雷厉风行，仅仅两天就了解了来龙去脉，见到周泽楷也不含糊，干脆利落地就开了口。

       “我们赌一场怎么样？”

       “？”

       “赌黄少天。”

       “……”

       “赌他是否，会跟你提出帮他、帮于二少，合作接了那桩生意。”

       “……赌注？”

       “黄少天想要见的那个朋友，我分毫不差地把他领回来送到你面前。”

       在所有人都互相牵制的情况下，三场赌局在悄然进行中。一场是黄少天与于二公子的赌局——他的朋友邹远被于二少借口体弱软禁在医院里与黄少天不得相见，黄少天去质问时，得到了于二少轻视的眼神。“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话？”

       没有资本，就没有说话的权力。黄少天深知这件事情，于是他不惧旁人轻视和嘲笑，说了“周泽楷”三个字，立下了这场赌局。当他能说动周泽楷为于二少合作接受那桩将奠定于二少在家中能和于锋抗衡的地位的同时，邹远便可逃脱于二少的控制。

       这是第一场赌局。

       另一场是周泽楷与于锋的赌局——赌黄少天是否会履行上一场赌局的承诺，利用周泽楷帮助于二少，而赌注也显而易见。

       第三场，是黄少天自己与自己的赌局——虽然说起来有些可笑，但却是最难以抉择的赌局。是听从自己的内心，放弃第一场赌局另寻他路，还是为了朋友，不惜牺牲掉自己的暗恋。

       虽是三场赌局，主动权却全部都在黄少天手里。下一步棋他会怎么走，所有人都虎视眈眈。

       按虎视眈眈并不代表着按兵不动。在于锋眼里，那个邹远是父母心血来潮收养的孤儿，于家养一个人毫无难度，因此这人有或者没有都与于锋无关，只是于锋想起第一次和邹远见面的时候，他温润安静，一声不吭的样子倒显得有些顺眼，此后才发现原来这人还是个病秧子，从小体弱多病，到了于家没多久之后，就常驻了医院。于锋也在父母的催促下去看望过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虽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上却毫无灰败和失落的神情，见到他时眼底还闪过一丝惊喜。那惊喜只是一刹那，却让于锋突然觉得有些迷人，所以此后即便没有父母的催促，于锋也会定期去医院探望他，偶尔聊聊天，或者是陪他看看书。他一点儿都没有从孤儿院出来的孤僻和冷漠感，反倒让人觉得和他聊天都有种放松感。只是从几个月前于家的一桩生意出了问题却又调查不出什么之后，于锋忙碌了很多，也就很久都没有回去看望邹远了。他并没有想到那家伙动作那么快，自然也没有想到他连父母很宠的邹远都敢动。以前于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会这个私生子，但现在动到邹远的头上，也是时候教训教训了。

C6.

       本来以为若黄少天按兵不动，事情便停滞不前，但牵扯的人太多，事情还如表面上平静那是不可能的。邹远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很久没见过的大哥正坐在自己身边。于锋按住了邹远想要撑着坐起来的手，示意他不需要起来。

       于锋做事一向干净利落，连句寒暄都没有，就把黄少天的事儿说了一遍，直到看到邹远惊讶地睁大眼睛的样子才觉得有些满足，大手摸上他的头发揉乱了些许，然后说了句：“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于锋实在太狡诈，但被问住的邹远慌乱的神情让本来有些心气不顺的他突然觉得舒畅了很多，原本存的心思也收了起来，只是又摸了摸邹远的头安慰了他几句并承诺他会把事情解决后起身离开。

       

       江波涛一边密切关注于锋的动向，一边想破了头脑，也不知道如何解决周泽楷和黄少天之间的事，再诧异如他，也大概明白那少年在周泽楷的心中有着奇怪却超乎他想象的地位，那么江波涛的决策，就应该从解决掉黄少天的事情转变成解决掉黄少天的事情之后再把黄少天拎到周泽楷面前待着。而黄少天倒是淡定得很，和周泽楷如同之前的相处以外，只字不提于家那边的事情，还莫名其妙学会了煮咖啡——众所周知周泽楷是个爱喝咖啡的人，但外面咖啡店那么多，有哪个兄弟会为了周泽楷磨咖啡豆？

       黄少天很聪明，江波涛从不否认这件事情。如此看来，不到最后的机会出现，黄少天势必还是会这样按兵不动，他不急，江波涛反倒有些急。“日久生情”这个成语早被验证了很多次，就单从周泽楷最近看黄少天的神情，江波涛即使动一动脚趾头，都能猜出自家老大绝壁是爱上了那个人却还不自知。从理性来考虑，江波涛没有反对的任何理由，但从感性来考虑，江波涛还不能确认黄少天到底怎么样，那么即便是为了自己的饭碗，自己也要硬着头皮来干涉自家老大这段神奇的感情。

       很快，事情就出现了转机。除了他们之外，于二少也等不及了。虽然并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打些什么歪主意，但连夜趁着邹远睡着的他指使了几个人试图把邹远拐走，然后就被于锋早已埋下的人手给截了个正着，惊醒的邹远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愣怔地看着眼前几个人大打出手，而自己的手还被绑得死紧，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绳子的时候于二少的其中一个人一腿扫过去把邹远给踹了一脚，邹远猝不及防被攻击了之后差点摔到地上的时候，于锋伸手护住他把他搂进了自己怀里。虽然于锋一直认为这私生子把邹远当做筹码实在愚蠢得很，但既然他这么做了当做台阶帮于锋除掉这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这会儿却出来蹦跶的私生子也没什么不好。于锋低头一眼瞅到邹远白色的病号服被那一脚踢得一鞋印灰尘时，不知名的怒火突然蔓延起来，本打算和于二绕圈子的于锋眼底一片寒意，不吭声地任邹远喏喏地试图说什么，弯下腰一把把邹远抱起来，只留下了一句“做干净点儿”。

       于锋并不太清楚自己涌出的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但看着被他哄得又重新陷入昏睡的邹远良久了之后，他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转身离开。

       有些事情感性不准，理性强迫。于锋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但刚刚一闪而过的犹豫瞬间就让他全身戒备——不该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的。他的价值在于周泽楷，而不在于只在病床上躺着。

       是该这样才对。于锋揉了揉自己的眉间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一片坚决。

       三天后，于锋带着邹远去见了周泽楷。

       即便于锋不说，周泽楷这边也早就得到了消息——于二少身败名裂，企图绑架邹远做一些什么勾当虽然没来得及实施，倒是让于夫人大发雷霆，而后如何处罚就是于家内部的事情了，于二少拿不到那桩生意的事实早已尘埃落定，而整个事件的最佳受益者，必然是于锋。

       他的眼光从来都没有错，江波涛打量了一下虽不动声色但全身上下还是散发着些微志得意满的于锋，然后又把视线转移到邹远身上。

       这人并没有什么打眼之处。清秀的脸，看着比黄少天还要年纪再小点儿的样子，坐姿端端正正，倒是让人心生了一点好感，别人说话时安静得很，只偶尔抬起眼睛好奇地瞅了瞅而后又垂下眼帘——只从性格看，和黄少天毫无相似之处，但大概是互补的性格才能感情那么好吧？

       黄少天的资料里有着重强调了这个邹远的存在。孤儿院里相依为命，邹远被于家收养之后，这个眼前看似柔弱的少年却在被收养的第二天就提出了把黄少天也一起收养的要求——是无知还是勇气可嘉？于家自然没有答应这个条件，但最后还是妥协为供黄少天读书。邹远天生体弱多病，纵使于家好生养着也常常生病进医院，今年年头进了医院做了个小手术住了几个月之后，却莫名其妙被于二少给软禁在了医院里。那时正逢于家在谈一笔很大的生意，忙碌的于锋没空照看邹远，也让那私生子钻了个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毫发无伤。

       邹远坐在旁边试图听到一些关于黄少天的消息，但听到最后，也听不出些什么。周泽楷明显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于锋向他介绍邹远时，他也只是点了个头。在邹远眼里，俨然是少天会出事的样子，在于锋说出“总之，邹远带来了，也没什么别的好纠结的了”这句话之后，邹远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C7.

       黄少天见到邹远时，有着不由自主的慌张。邹远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走过去抱了抱他，动作娴熟带了一分亲切。黄少天有些僵硬地回抱了他一下，然后拉着他坐下。眼前邹远的脸虽还是苍白了一些，但精气神看着却挺好的，邹远大概是太久没见到黄少天了，话也多了很多。 黄少天有些惴惴不安，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直到聊了太长时间，于锋进来催促邹远该休息了，黄少天才起身跟他说了再见，离开了病房。

       这不是黄少天第一次见到于锋，但却是第一次和于锋说话。于锋表情并看不出些什么，只是坐下之后，毫无预兆就开了口。

       “于二让你说动周泽楷帮他合作那桩生意，是吧？”

       黄少天怔了怔。

       “邹远身体虽然不好，静养着也就没什么事了，于二那人我也收拾了。”于锋抬眼看了一眼黄少天，有些疑惑这人竟如此得周泽楷青睐，“听说你和周家周泽楷很好。”

       黄少天心凉了半截。

       那天的于锋，向黄少天提出了一个要求。黄少天本以为自己得救了，却在下一秒又陷入另一个漩涡中。 

       十天后，黄少天状似不经意地提了句于家，周泽楷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全是他的脸，黄少天看进他眸子的同时，僵硬了动作，停止了准备继续说的话。

       “我本也打算和于锋合作。”周泽楷这么回答。

       “……哦……这样啊……”黄少天少见地结巴起来，眼睛慌不择路地到处乱窜时，又一不小心看到了周泽楷的喉结。

       “嗯？”周泽楷似乎有些疑惑，偏了偏头看着黄少天，被他打哈哈着，转移了话题。

       可是到了晚餐时间，本该上完课就过来和周泽楷一起的黄少天却没有来，周泽楷摆弄着手机，微微皱起的眉头昭示了他有些焦躁的心情。江波涛在旁边瞅到了周泽楷的心情，惆怅地想要自插双目——自家老大堕入爱情炼狱真的是又喜又悲，而且就老大这个个性……啊，真希望黄少天能主动扑倒。

       那天晚上的周泽楷并没有等到黄少天，但是他等到了黄少天很长很长，长到往下滑三个屏幕都没完的短信。周泽楷垂下眼睛认真地看完每一个字，看到最后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虽然这么说或许有些欠揍，但周泽楷真的觉得，这样认真烦恼的黄少天可爱极了。那种花了两屏幕解释“虽然我接近你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我真的觉得你很好”，又花了一个屏幕解释“我不是个好人，但是我知道你真的很好”，最后再花了一个屏幕得出“所以我觉得我没脸见你因为我最后还是提要求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烦你了，你要是想打我也可以找人打我，以后好好吃饭好好喝咖啡，XX路拐弯最尽头的那家咖啡店的咖啡很好喝，再见了”的结论。

       周泽楷花了十分钟思考以前如此勇往直前的黄少天为什么这次这么怂，然后又花了十分钟思考为什么自己从来都不觉得有生气的点，最后再花了十分钟思考如何把黄少天拐回家的方法。

       于家和周家那生意很大，周泽楷就更忙了。忙的时候他更爱喝咖啡，可当身边习惯有个人帮他煮咖啡的时候，他就连“XX路拐弯最尽头那家咖啡店的咖啡”都不爱喝了。忙了两天之后，他憋不住了，起身拿着车钥匙准备离开办公室时，碰到了刚好走进来的江波涛。江波涛眨了眨眼睛微微仰头看向比他高了一些的周泽楷，周泽楷也眨了眨眼睛看回去，彼此沉默又停滞了几秒之后，江波涛摆摆手，说了一句“去吧，我去帮你把文件整一下”。

       “很快回来。”周泽楷这么说了之后就离开了，留下江波涛频率极快地眨了眨眼睛，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恐慌——老大不会是要把黄少天打晕扛回来……吧？？

       刚刚被下课铃吵醒的黄少天自然不会想到周泽楷已经近在眼前，只是小小地忏悔了一下刚刚又不小心睡着没有履行他以前对周泽楷说过的他会好好学习的承诺，背着背包睡眼惺忪地走出大门看到明晃晃地就站在校门口的周泽楷，吓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周泽楷的雷达功力了得，一眼就捕捉到了走出校门的黄少天，嘴角一弯，本来打算落荒而逃的黄少天就跟中了嘲讽一样，默默就往周泽楷面前挪过去了。

       直到在周泽楷面前站定，黄少天还慌得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时，周泽楷就无比自然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被摸得有些脸红的黄少天微微低下头，然后感觉到周泽楷手松开失落了几秒后抬头，就看到周泽楷晃了晃车钥匙，一脸“好了我顺毛完了来我们上车”的理所当然的表情。

       ……黄少天觉得如果自己不要那么厉害能读懂周泽楷的表情就好了！为什么他那么厉害一秒读懂然后一秒就想跟在他屁股后面走啊！！

       断片的黄少天内心默默吐槽了两句后，就看到周泽楷一脸疑惑地瞅着自己，然后状似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头也思索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带你去煮咖啡”。

       ……谁要你带着去煮咖啡啊一点都不浪漫好吗！！！！！！！！

       然后黄少天就被周泽楷拎走了。

Fin.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嗯……你说不吃秋葵。”

       …………为什么我一点都get不到周泽楷的点？？？？？？？

真·Fin.